以长江为例,每年径流量高达9600亿立方米,相当于3800个西湖。而黄河虽然总水量较小,但含沙量极高,历史峰值含沙量超35亿吨,近年调控后年均输沙量降至16亿吨,被称为“世界上泥沙最多的河流”。
要在如此复杂的河口地带筑坝,首先面临的就是水动力巨大的冲击压力。长江口属于典型的河海交汇区,不仅水量大,潮差也剧烈,日涨落幅度可达2.5~3.5米。筑坝不仅要抵御汛期暴涨,还要面对海潮顶托、泥沙淤积、航运中断等多重风险。
更重要的是,筑坝会抬高水位,改变水流路径,影响上游城市排涝和航道通行。比如上海港作为世界第一大货运港口,其航道必须保持12.5米以上的深水条件,任何水力变化都可能影响港口运营。
所以问题不在于“技术能不能”,而在于“生态能不能承受”“经济能不能接受”“系统能不能稳定”。
看上去是浪费,其实是循环的一部分
我们常以为水流进海就“没了”,其实这是对地球水循环的误解。
河水入海不仅不是终点,反而是一个新的起点。水蒸发为云,云带来降雨,雨水滋养山川,最终又回归大海——这是地球的“蒸腾循环”。
长江每年入海水量约为9258亿立方米,这些水通过海洋蒸发,为东部季风系统提供了能量和湿度,是中国东南沿海及中下游地区降水的重要来源之一。
如果我们在河口“截断”这部分水流,不仅可能影响海岸盐度、破坏湿地生态,还可能间接影响区域降水格局。例如,黄河三角洲湿地近年因断流频发,出现显著的生态退化,导致候鸟栖息地丧失、渔业资源下降。
更重要的是,海洋与大气之间的热量交换,是调节气候的重要机制。河流入海带走了陆地上的热能和营养物质,有助于维持近海生态系统的稳定。可以说这些水不是“浪费”,而是“归位”。
“缺水”的核心,不是没水,而是水在哪儿
中国水资源的最大矛盾,是分布不均。
全国70%的水资源集中在南方,而60%以上的耕地和人口却集中在缺水严重的北方和西部。例如,华北平原年降水量仅为500毫米左右,却要支撑全国40%以上的小麦产量。
在这样的格局下,即便我们能截住入海的水,也难以解决“水在南、用在北”的结构性问题。
这就是为什么国家选择了“调水”而不是“截水”。南水北调工程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水利调配工程,东线、西线、中线三路齐发,其中中线工程每年调水96亿立方米,已为北京、天津、河南等地提供了超过40%的城市用水。
相比在入海口筑坝,调水工程更容易控制,更利于生态保护,也更有利于分区管理与调度。
真正该“拦住”的,是水的浪费与污染
中国最大的“水损失”,其实并不是流入大海,而是在人类活动中被浪费掉的。
农业方面,中国农田灌溉效率仅为0.5~0.6,远低于发达国家的0.75~0.8。每年约1300亿立方米的灌溉水,在渗漏、蒸发中白白损耗。
工业方面,部分高耗水行业如造纸、印染、钢铁等单位产值耗水量仍然偏高。尽管近年来有所下降,但2023年全国单位工业增加值取水量仍为34立方米/万元,仍为发达国家的2倍。
城市方面,管网老旧是“隐形漏水黑洞”。以北京为例,2023年供水系统漏损率为9.9%,全市每年大约有2亿立方米的水在输送中“无声蒸发”。
更严峻的是污染问题。2023年,全国地表水水质不达标断面比例仍为10.6%,在一些重工业区、农业密集区,仍存在化肥、农药、重金属直接排入江河的问题,导致一部分水源“有水不能用”。
这才是我们该“拦住”的——不是河水流海的自然过程,而是人为浪费与污染的无声流失。
留不留住水,是地理,不是情绪
长江黄河每天流入东海的水看起来很多,但那是自然的安排,不是“看不过去”就能改变的。
河流入海,是地球水文、地貌与气候演化数百万年形成的结果。就像一个活着的生命系统,每个“流出”都可能是下一个“循环”的入口。
我们不能用“浪费”来形容这种流动的自然,而应该用“系统”去理解它的意义。
真正重要的,不是“拦住最后一滴水”,而是让每一滴水在流动过程中都发挥最大的意义与效率。
水终将归海,但在归海之前,我们能否让它走得更有价值、更可持续,这才是人类真正该回答的问题。返回搜狐,查看更多